墨蒼云這一手的確出乎他的預(yù)料。將洛瓔璃賜婚給墨蒼云是一個謀劃了多年的計劃，卻沒想到臨門一腳出了岔子，墨遠江雖然惱恨，卻偏偏無可奈何。

他當然不可能就這么算了，再加上墨蒼云對凌雪舞的態(tài)度有些不對勁，這才說要給墨蒼云重新選妃。本來他以為依墨蒼云的老謀深算，就算對凌雪舞有意，也絕不可能在公眾場合露出絲毫破綻，那根本不是他的作風。

可是沒想到墨蒼云如此不按常理出牌，生生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。果然，墨蒼云的心七巧玲瓏，不是一般人能夠看得懂的。

凌雪舞也看不懂，至少現(xiàn)在是這樣。推著輪椅慢慢往前走，她一直沉默，直到遠離人群才淡淡地開口：“沒什么話對我說？”

墨蒼云笑笑：“愿意嫁給我嗎？”

為了與她對視，他不得不微微仰起了臉，陽光灑在他精致如玉的容顏上，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光輝，悲憫，晶瑩，仿佛守護神，正靜靜地守護著他想守護的一切。

凌雪舞的心微微動了一下，不自覺地席地而坐，雙手抱膝，正好微微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。

不過不等她開口，墨蒼云的目光便幾不可見地變了一下，然后微笑：“為什么坐下？”

“難道要我跪下？”凌雪舞笑了笑，淡雅如荷，“我雖不是男兒，膝下卻也只跪天地君親師，不是見人就屈膝的?！?p>墨蒼云十指交叉安安靜靜地坐著，無聲地詮釋著“君子端方”的概念：“你可以站著。”

“那不行。”凌雪舞想也不想，“天地你為王，滄海都在你腳下，何況你再怎么白玉有瑕，也有你的驕傲，我沒資格讓你仰視?！?p>墨蒼云唇角的笑意終于凝滯，眸子里漸漸氤氳出一抹逼人的清銳：“我的驕傲？我拿什么為王？這兩條形同虛設(shè)的腿，還是……”

“你的驕傲不是用兩條腿撐出來的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?！绷柩┪璧卮驍嗨]有因為他的冷銳驚慌失措，“或許有人能碾碎你的血肉筋骨，但碾不碎你骨子里的傲氣。這種傲氣，決定你不必仰視任何人。”

墨蒼云的眸子依然在變，只不過越來越幽深：“你是說我自命不凡，自命清高還是……”

“我是說你狂?！绷柩┪栊π?，更像一朵風中搖曳的幽蘭，“有的人有本事，但不狂，有的人很狂，但沒本事。你就比較有意思了，你是仗著一身本事，隨便狂，別人有意見盡管提，反正你又不改?！?p>墨蒼云撓了撓眉心，一開始還是悶笑，很快笑出了聲：“凌雪舞，你說過選擇相信你一次，會是我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，沒有之一?？墒乾F(xiàn)在我覺得，娶你為妃才是?！?p>“現(xiàn)在你心情應(yīng)該不錯，我想試試拒絕?！绷柩┪杳虼?，“所以請問：我不嫁可以嗎？”

墨蒼云動作一頓，慢慢放下手看著她，唇角笑意微凝：“為什么？我配不上你？”

“反了?！绷柩┪钃u頭，長長的睫毛輕輕眨了眨，卻帶出一抹絕世風情，“首先，是我配不上你，其次，我已無心情愛……”

“這一點我很奇怪?！蹦n云凝視著她的眼睛，“你明明才十幾歲的小姑娘，眼神卻好像經(jīng)歷了千百年的滄桑，為什么？”

凌雪舞愣了一下：他居然看出來了？

“我說對了？”墨蒼云并沒有忽略她眼神的變化，突然逼近了些，“如果我沒有看錯，這種滄桑是遭遇刻骨銘心的背叛之后才會凝結(jié)而成，可你小小年紀，又待字閨中，哪來這種被背叛的機會？”

凌雪舞抿唇，千言萬語無從說起：“我……”

“不要告訴我是墨天冽?！蹦n云淡淡地挑唇，“依你如今的心性，他的背叛不至于讓你刻骨銘心，你對他根本不屑一顧?！?p>凌雪舞選擇閉嘴。她突然明白，滄海王為何名滿天下。就憑這雙火眼金睛，恐怕無論多大的秘密在他面前都將無所遁形。

“不說話就是默認？”墨蒼云卻并沒打算放過她，“對你而言，遭遇情愛背叛的可能性最大，墨天冽又不夠資格，也就是說除了他之外，你心里還有一個人，或者說，那個人才是你的刻骨銘心，對嗎？”

前世的背叛她本已打算徹底忘記，讓一切歸于塵土。可是墨蒼云這幾句話，卻把已經(jīng)結(jié)痂的傷口狠狠地撕開，讓所有曾經(jīng)的背叛血淋淋地呈現(xiàn)在了眼前，利刃扎心的痛，的確刻骨銘心。

不自覺地微微瑟縮了一下，凌雪舞低垂了眼瞼，微微一嘆：“背叛過，傷害過，的確就再也回不到從前。我已無心情愛，不想誤你終身?！?p>墨蒼云沉默片刻，突然淡淡地笑了：“凌雪舞，你知不知道現(xiàn)在的我，最大的本事是什么？”

凌雪舞下意識地反問：“什么？”

“置之死地而后生?！蹦n云突然上身前傾，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，“我可以把你心里那個人連根挖出來，讓他永遠消失。當然你會很疼，疼得死去活來，但是疼過之后，就是浴火重生?！?p>墨蒼云的手很涼，仿佛驕陽似火的炎炎夏日也融化不了那股冰冷，但是讓凌雪舞戰(zhàn)栗的并不是他的手，而是他的話里透出的決絕。

一扭頭，她躲開了他的手，淡淡地笑了笑：“你以為浴火重生那么容易嗎？踩著火焰站起來的才能浴火重生，被火焰壓倒站不起來的只能化為灰燼，尸骨無存?！?p>墨蒼云靠在椅背上，以手支頜：“相信我，我要你重生，你就必須踩著火焰站起來，不許趴下。我墨蒼云的人，沒有機會做弱者?！?p>凌雪舞搖頭：“我不是你的人……”

“我看中的人，也沒有機會拒絕我。”墨蒼云笑得很愉快，但也透著運籌帷幄、決勝千里的霸氣從容，“凌雪舞，我娶定你了。你若一定要一個理由，我可以給你?！?p>凌雪舞多少有些好奇：“什么理由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