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直都是這么霸道蠻橫不講理，平日里對方氏更是如此。

方氏的面色微僵，心中惱怒又難堪，表面上只能默默垂頭，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態(tài)。

“大小姐訓(xùn)斥的對，是奴婢僭越了?！?p>她心中卻暗暗咬牙，這小賤蹄子且等著，終有一日，自己定要高高地踩在她的頭上，將她狠狠拿捏在手中！

方氏能忍下這一口氣，牧嫣然卻忍不下。

她滿面羞憤，“姐姐，姨娘終歸是我的生母，你何至于這般一口一個奴婢的糟踐她？

爹，您看姐姐她……”

不待牧嫣然告狀，牧晚秋就冷笑了一聲，“她一個姨娘，不是奴婢，難道還是主子嗎？

爹爹最是重視規(guī)矩體統(tǒng)，縱然對姨娘多有寵愛，也不會忘了她的身份。

莫非，你是要把寵妾滅妻的罪名往爹爹的頭上扣？”

一番話將牧嫣然母女都鎮(zhèn)住了，牧志飛也不自覺被她的思路帶著走。

以往牧志飛見牧晚秋刁難方氏，總會覺得是牧晚秋的錯，會反過來將她教訓(xùn)一通。

但今日，牧志飛卻沒有開口，甚至覺得，她說的的確有理。

規(guī)矩便是規(guī)矩，不能亂，若是枉顧了規(guī)矩，家也就亂了。

牧晚秋的話顯然說到了牧志飛的心坎上，牧志飛看向牧嫣然的眼神微微冷了幾分。

牧嫣然更急了，“你……我……我根本就沒那個意思！

你不要故意曲解我！我只是心疼我姨娘罷了……

再說了，姨娘有說錯什么嗎？”

牧晚秋冷嗤，“她故意在爹爹面前說這些假惺惺的話，無非就是拐彎抹角地要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罷了。

明著勸架，實際添柴，明著大度，實際挑撥，別以為我聽不出來?！?p>方氏被牧晚秋的一番話噎了個好歹，饒是她這些年慣會偽裝，此時的神色也有些掛不住。

牧晚秋眸光一轉(zhuǎn)，又看向牧志飛，“爹爹素來英明，又豈會連你的這點子把戲都識不破？是吧，爹?！?p>牧志飛被她這么一說，就算是原本識不破，現(xiàn)在也必須得識得破了。

那不然，豈不就是直接承認(rèn)自己連女兒都不如？

更何況，他細(xì)想之下，也覺得她說得有理，方氏的確像是在拉偏架。

牧志飛一臉嚴(yán)肅地點了頭。

“自然。”他微沉了聲，“方氏，以后我們說話你莫要插嘴。”

方氏的面色頓時狠狠一僵，面上一陣青白交錯的難看。

她僵硬地扯了扯唇，低聲，“是，妾身知錯了……”

牧晚秋眼神一閃，朝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。

那抹神色，一下就刺激到了方氏母女，叫她們的面色都宛若進(jìn)了大染坊。

牧晚秋又期期艾艾地開口，“爹，那我抄的這些大字……”

所有委屈，盡數(shù)藏在了未盡的話中。

牧嫣然見她告狀，眼淚又開始簌簌地往下掉，“爹，女兒真的什么都沒有做，方才那些明明只是白紙，姐姐她，她誣陷我！爹您若是不信，大可檢查一番……”

牧晚秋怒急，“紙張都已經(jīng)被墨浸透了，就算我抄得再工整漂亮，也已經(jīng)看不到了，還怎么檢查？

你就是料定了方才就我們兩人在，我平日又劣跡斑斑無人肯信，才這般心懷歹心，蓄意陷害！

妹妹，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腸??！”

牧嫣然被她那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說得徹底鎮(zhèn)住了。

自己以前的確對她多有陷害，但，但這次真的沒有??！

以前自己陷害她的時候?qū)以嚥凰?，沒想到今天竟被她反將一軍。

牧嫣然頓時有種玩鷹的被鷹啄了眼的感覺。

方氏屢次想開口添油加醋，但想到方才情形，又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，只能拼命示意牧嫣然趕緊還擊。

可牧嫣然終究年紀(jì)尚小，反應(yīng)還不夠快，一時只顧著哭，倒是說不出話來。

牧晚秋的眼眶也是紅的，小臉上滿是被冤枉的委屈與決絕。

“爹，女兒知道自己以前很不聽話，常常做混賬事惹您生氣。

但這一次，女兒是真心知錯了，那些大字也都是女兒一個字一個字抄下來的。

因為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處，女兒一邊抄也一邊用了心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能背下來了。

爹您若是不信，女兒便當(dāng)眾背給您聽好了！”

牧嫣然一下忘了哭，方氏也瞪大了眼。

背，背出來？

這牧晚秋莫不是腦子壞掉了吧，就她那不學(xué)無術(shù)的性子，怎么可能背得下來。

然而，牧晚秋卻真的開了口。

“古者生女三日，臥之床下，弄之瓦磚，而齋告焉……”

她的聲音顫抖，微有磕絆，也是因為數(shù)次哽咽吸氣，將那股子委屈至極，難以自抑的情緒演繹得淋漓盡致。

且不管她性情如何囂張霸道，單單是這一張臉，的確是姝色無雙，極具迷惑性。

她眼中有晶瑩的淚花滾落，她抬手，一把抹去，又哽咽著繼續(xù)背。

她這副委屈模樣，誰人見了能不心軟？

牧嫣然母女傻了。

牧志飛盯著她，一顆心像是驟然被什么狠狠擊中。

他完全怔住，望著女兒，久久沒有回過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