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者正是一直追隨永安郡王趙長離的驍勇將軍白越,川渝口音,面白干凈,說話常帶笑,他手上優(yōu)哉游哉搖著一把折扇,一身暗紋白緞,看他腳下皂靴為軍靴,明明是位將軍,偏要喬模喬樣出君子裝扮。
他踮了踮腳,往趙長離身后探了探,潑墨折扇掩唇,瞇著眼戲謔道:“莫不是郡王養(yǎng)在臨安的童養(yǎng)媳?”
“白越,你少胡言亂語。”
趙長離淡淡斥他,不喜旁人這般打量秦笙,把她護在后面,再十分順腳地給了那白越一重踹,踹得白越趔趄兩下。
“郡王,你怎么可以踹我?”白越揉著腿,委屈不滿道。
“失誤?!壁w長離很欠揍道:“本來想踹你臉的?!?p>側(cè)過臉眼眸柔下來看背后怯怯探出個腦袋的秦笙,把她從身后往外牽了牽。
“我叫泠鳶。”
秦笙低下頭,細若蚊吟,杏眸滴溜溜的轉(zhuǎn),終于適應(yīng)了自己現(xiàn)在的身量與模樣,再大聲一些道:“我叫泠鳶,年幼失怙,小時候來秦府寄住,姑姑姑父待我甚好,不料秦府遭此橫禍……”
手背再抹上幾滴淚,嗚嗚咽咽,抽泣幾聲,一個可憐無助的小女孩模樣便出來了,十分可信。
泠,是她母親泠芷的姓,鳶,是她小名,除卻祖奶奶、爹娘與秦府親近之人,無人知曉她的小名,至于這個趙長離,打小就三天兩頭翻墻攀樹進她院兒來,知道她小名也不足為奇。
“這小屁孩兒是秦笙的表妹,泠鳶?!壁w長離順著她的話圓下去,拍拍她腦袋,臉色一如平常,淡淡道:“小時候她家里出事,便來秦府寄住,沒想到她居然賴在秦府這么久?!?p>秦笙其實沒有什么表妹,不過這會生生造成一個現(xiàn)成的來,也算給重生后的自己一個身份,雖是捏造,但也無人有心思去懷疑追究,唯有這個白越聽后想起些什么。
“泠鳶?哦,原來是郡王每次大醉后嘴里念著那個‘阿……’”白越才說半截話,就又被趙長離一腳踹了小腿,誒喲喂一聲慘叫,屁股摔坐在地。
他揉揉屁股,嘟嘟噥噥,十分委屈,“嘖嘖嘖,明明就把人女娃娃當童養(yǎng)媳,還偏不認!這人哦……”
“回盛都!”
趙長離振袖一揮,厲聲沖破秋日清晨的寒涼。
他又轉(zhuǎn)頭吩咐了步光一些話,大約是讓步光在臨安這里給她安置些院落田產(chǎn)等,好有個居所,有些銀錢好過活。
秦笙遠遠聽著,目光停在趙長離寬大的肩上,邊疆的西風攜裹著黃沙,把他打磨成如今側(cè)臉棱角分明的模樣。
當年他走那日,秦笙趴在墻頭上遠遠看他不回頭的身影,青衣少年,窄腰束身,意氣風發(fā)。
那年他二十,她十七。
現(xiàn)在她十三,他二十七。
那個招貓逗狗的馬上少年,如今已承襲了他祖父爵位,是永安郡王,那個爬墻攀樹的衛(wèi)國公府小姐,已經(jīng)淹沒了姓名,成了泠鳶。
雖是打小就認識的關(guān)系,但其實兩人關(guān)系沒有那么好,準確來說,是九歲前蠻好的,九歲以后,就因為一些小事,沒那么好了。
趙長離在那些屬下面前交代事情,舉手投足間,沒有了當年的任性放肆,挺直身板,負手而立,板著一張臉,很像是閻羅王。